斑海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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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1/26 17:21:00

版权所有:《智生活》杂志年12月刊

若人生困苦不堪,你是否该清空思绪,把自己扔到别处去?六位作者选出放松自我的方式。

安妮·恩莱特小说家

拱廊之火乐队唱过一首歌叫《我的身体是牢笼》,说的是你没法像摔门一走了之那样摆脱你的身体,因为最彻底的逃避,就是悲剧性的死亡。嗑药、行尸走肉和疯疯癫癫,怎么都能打发掉一天。酒精、性爱或是冥想,还有攀上山顶和骑车荡下山坡所涌动的内啡肽。我们也不能忘了诗歌和爱人间的触摸,当然,还有爱情本身。但这些方法相当费力气,耗神太多,本质上是挣扎自我以解放自我、逼迫身体以放松身体。如果你真的要摆脱这副骨与肉的灰色躯壳,那就脱掉衣服,走进大海去嬉戏吧。

非海不可,因为海可以托住你。它同样会拍打着你,把你轻轻推开,让你不禁赞美它、感谢它、敬重它。大海丰饶而平易近人,当你浸在海里,游过的每一片沙滩和每一块礁石,都是岁月的见证。非海不可,因为向前奔腾的海浪会随时改变海平面的样子,它既神秘,又让你愕然凝视着它的力量。只消朝着它游五分钟,你的大脑就会敞开,如五月张开的窗户那样简单。

冰凉的海水很管用。如果海水让你心生恐惧;如果你既不想抓住水草,也害怕成为水母的袭击对象;如果你厌倦了灰色的斑海豹,就像厌倦了夜总会保镖的背影和爱人的眼睛,海水就派上用场了。你应该游向大海,与恐惧和陌生亲密接触;你的肉体会被寒冷凝缩、被礁石刮蹭,就让大脚趾流淌出血来,静静地什么也不用管。这之后,回头望一眼这美丽的海水,想一想在海里无处可站的感觉,一切安好。

亨利·马什神经外科医生兼作家

考虑到需要长期为患者待命,医院离我家只有七分钟骑程。某种意义上说,除非离开这个国家,否则我永远无法逃避;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能通过手机找到我。实际上,我却每天都在神游:我的房子带有一小块花园,向外远眺是当地的一处小公园;在花园的一头,我用精致的红色木柱、模仿北京紫禁城的样子盖了一间工坊。

多半时间我都放任花园不管,所以它长出了一大片开花灌木和高高的蜀葵。花园里住进来一只狐狸,只要她不在花圃里钻太多洞,我也就默许了;去年,她生下四只幼崽。房前的紫藤已攀过屋顶,吱吱喳喳的麻雀一家住在屋檐里。今年春天,一只乌鸫在前门上的安全灯里筑巢,另一只鹪鹩也挑中了厨房窗户的位置。我在花园里养了蜜蜂,它们时不时就成群结队地飞到我邻居塞尔温的花园里,好脾气的他对这些入侵者倒也没说什么。医院,他会用电话把我叫回来。我则骑着自行车飞速赶回家,蜂群落到哪,我就抱着大纸板箱爬到哪,把它们抓住后,再回去上班。

当我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医科生,我就开始自己做家具了。我和妻子没有桌子用,于是我就用旧包装箱做了一张,而我仅有的工具是一把锯子和一支锤子。我的弟弟很是羡慕,问我能不能帮他做一张;我说能,但得掏值一把刨子的钱。四十年过去了,我积累下一大把工具,也做了无数张桌子、床、床头柜和其它物件。我最近在为我的女儿们做一张橡木桌子。

做家具和脑外科手术大不一样。首先,木制关节不会愈合,而物理操作手法更迥然相异——虽然不是锯开头盖骨吧。让你的双手干点有意义而无需担惊受怕的事,做家具也能体会到愉悦感。神经外科风险重重,手术经常失败。对患者和家属来说,这是可怕的结果;对我来说,责任重于泰山。至少,木工活唯一的风险是伤了我的自尊,偶尔也会擦伤手指。

从工坊向外看就是花园,我每天晚上要画上两三个小时做家具或削磨工具。我的家就是我的小天堂,在这里,我只需琢磨眼前的活计就好。都市之中享田园。

阿里安娜·赫芬顿发行人兼作家

“向前,向上,向心”是我最喜欢的箴言,而“向心”是我最喜欢的逃避方式。走向内心之所以尤为特别,在于它既是逃避现实、又反映了最终极的存在。我完全理解一代又一代人类被惊奇感所鼓舞而探索外太空的举动,但我个人通常更着迷于探索内心世界。当然,这二者是有联系的。宇航员回望地球时,常会记录下认知转换的体验,这一现象被称为“总观效应”。

但就像托马斯·莫顿所表述的,“如果我们无法跨过分开彼此的鸿沟,那我们飞到月亮上去,又能得到什么呢?人类最重要的发现之旅莫过于心与心之间的沟通,没有它,世上的一切便无用武之地,那真是人类的灾难。”

马克·奥勒留将那块我所钟爱的逃避之地称为我们的“内心堡垒”。这位罗马皇帝以斯多葛学派哲学家的视角明白无误地向世人证明,你在躲进内心堡垒的同时,照样能统治帝国。正所谓“在世而不属世”。

但无从否认的事实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人生中的大半时间也活在这座堡垒之外。我自己的秘诀是快速修正行动方向,有时是十分钟的冥想,如果需要的话,甚至是片刻的自主意识呼吸。无论我身处办公室、酒店还是飞机上,我尽量每天都这样做。我年纪越来越大,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自己更从容地躲回那片静谧、沉着而优雅的所在,直到渐渐变成我的习惯,因为我们的本性就存放在心中。

这种逃避方式还有个好处:无需护照、无需提前计划、无需迈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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