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还在
以后也是
读村上已经成了某种习惯,只要村上出新书,
一定照买不误。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村上于我,
已经变成了习俗一样的东西。
就像是春节,早没了孩子似的兴奋劲儿,
可要某年心一横真说不过,
也还确实不是一跺脚那么简单。
在放弃的同时,总会觉得另一种空虚蓦然升起。
这本《大萝卜与难挑的鳄梨》并不算是村上的新书,
我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才刚满十五岁,
如今却也快要迈入十九岁了。
村上的小说从《1Q84》起,就读得索然无味,
也许不是村上变了,而是我已经不可逆转地
跨出了村上教所圈定的范围。
即便如此,隔一段时间,我还是会拐回来,
将自己浸泡在村上的语境中,也可能是怀旧,
像见到村头那棵老树似的
有种莫名的温暖和亲切;
也可能是让向前跋涉的自己
退回来,休息一下。
这时的村上,文字里有种massage般
舒缓迂回渐生暖意的治愈功效,
就像即将十九岁的我再看这本书时,
在每一页上都能看到那个十五岁
叽叽喳喳又爱胡思乱想的小姑娘。
村上的随笔尤其如此。短小而任性。亲近感和疏离感共生,
给人的感觉类似一个贴得很近的背影。
看似口无遮拦而其实字斟句酌。
这本书是作者在《an·an》周刊上一年份的随笔连载,
具体是哪一年呢,
在《月夜的狐狸》中说是年。
相较于读的上一本随笔集《朗格汉岛的午后》中年富力强的村上,
写这本集子时的村上先生已经过了耳顺之年
林少华先生说村上春树小说的主题大多是现代高度工业化下的社会中,
人作为单独的人找寻自我的过程。
也就是说小说中的主人公
大多是社会的边缘人,
或者即使不是边缘人,也或多或少存在着自身积累的问题。
而面对这样的主题,
阅读体验虽然可说是奇妙无比,
像是历经一遍又一遍现代都市的传奇,
但究其本质,用愉悦度来评分的话,
恐怕并没有那么轻松。也许是这个原因,
村上先生的随笔反而大多都很轻松,读来常常忍俊不禁。
村上先生的幽默是一种“软”幽默,有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意思,
就拿头一篇《蔬菜的心情》来说吧,
古怪的老头说:“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个样儿。
”本来很励志的一段话,听的小男孩却反问道:“可……那是什么蔬菜呢?”
虽然村上先生只是复述电影的情节,
在我读来却像他原创的一般。
之后他又点睛似得做了总结:“要是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我,
‘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个样儿’,
只怕我怕忍不住想,果真如此吗?
细想起来,蔬菜其实也算得上种类繁多,
当中一定会有形形色色的蔬菜的心灵,
形形色色的蔬菜的情由。
倘若从一颗颗蔬菜的角度
出发去眺望世间万物,
有时就会不知不觉陷入沉思:自己此前作为类的生涯究竟算什么?
不分青红皂白,轻忽傲慢地对待别人或事物,
这样可不好哦。”
既契合了自己小说一贯的主题,
又欢脱得像是饭桌上的玩笑。
在《写不成信》这篇文章里,村上君透露了他的拖延症,
小说可以每日每日写下去,
日记和信却总是没办法,总是想着“呃,等明天再说吧”,
于是三天、一周、一个月也过去了,
信终于还是没有写。
这样大大感慨了一番之后,文章的结尾,
村上淡淡的说,“眼下就有五封必须回复的来信堆在我的书桌上……
尽管这样,我却扭头不顾,
仿佛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一样,在写这篇无关紧要的稿子。
真没法子呀。这是怎么搞的呢?
得得得,等明天再说吧”
整本书,村上都是这种口气,
有意无意的卖着萌,
说说他对于某种观念的看法,
谈谈近来干了什么事,
从住酒店讲到开车,从穿西装讲到吃牡蛎,从读书讲到鳗鱼店里的猫,
一切都无关紧要,但一篇一篇读下来,又觉得有意思,
一方面当然是对村上私下里的生活感兴趣,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村上在细碎的文字里展示了对生活的耐心,
还有那难得的情趣。村上君没有直白的说,
唔,要做个有趣的人吶!但他分明在告诉我们,活的有趣多么重要。
村上先生的又一绝活是比喻,
在中文圈子里的作家里比喻用的让人忍不住赞叹的当属钱钟书先生,
钱先生的比喻是博学的比喻,是把鲍小姐说成是“部分真理”的比喻,
而村上先生的比喻是孩童般的比喻。
在《海豹之吻》里,村上先生
这么说海豹油的腥味:
腥得就像“早晨睁开眼一看,身上骑着一头大海豹,怎么推也推不开,
还被它强行撬开了嘴巴,伴着温乎乎的口气,
把湿漉漉的舌头使劲伸了进来”。
这么一说,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大海豹,
冲你吐出了舌头。
最后,让我们回到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
这两个短语分别是两篇文章的标题,
放在一起,除了好听并制造某种悬念外,
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大萝卜》里村上复述了一个《今昔物语》中
的古怪故事,很值得讲给你听:
一个进京赶考的男子半夜赶路,情欲大发,
与田地里的一个大萝卜进行了美妙的交合,
结果萝卜地主人的女儿
因为吃了这个萝卜竟然怀孕了,
后来男子飞黄腾达,
回到这里时听到了这个故事,
便和那萝卜地主人的女儿
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村上的文字里有一种不温不火,
不轻不重的治愈的力量。
绝不写什么举足轻重的事,即使会有争议,
也会先在脑门贴上“一家之言”的声明,
总结起来,无非是吃穿用度,和小怡情。
他的文字也永远摆放在合适的温度里,
以及合适的湿度里——你不会被热情地烫到,
也不至于被冰到手;既不会搞得你浑身湿漉漉,黏腻腻,
也不至于就干到嘴唇皲裂,浑身皮屑飞扬。
对村上的文字,早已没有了惊艳之感。
是啊,即使面对世界排名第一的美人,
看个十年下来,也总归会相看两厌了吧。
但教主的文还是能习惯性地一路看下去,
就像是在走一段熟到不能再熟的路,全部的路灯被顽皮的孩童打烂,
也终归能摸黑走下去。
路,还是那条路,
不会在一夜之间有什么改变。
村上还是那个村上,十年之间也几乎说不上有什么大到了不起的改变
——至于这一点,
还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才好。
“我总以为18岁之后是十九岁,十九岁之后是十八岁,二十岁永远也不会到来”
不知道看到这里的你那边几点呢,明天醒过来又可以迎接新的惊喜,遇到新的人。
也许是一只趴在床头的可爱小海豹呢。
晚安
好梦
本文作者:吴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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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本期编辑
李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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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熙
我要赶在春风前面扑向你
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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