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海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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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濕地的聲音散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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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海岸线在渤海的辽东湾最北端,是中国最北海岸线。大辽河、辽河、绕阳河、大凌河众多河流造就了一大片滨海芦苇湿地,据说面积是世界第一大。她是家乡人的骄傲,更是游子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的乡愁。

虽然走过许多名山大川,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家乡的湿地,寒来暑往,晨曦黄昏,白昼夤夜,疾风劲雨,无数次深入湿地,每一次总会有特别的发现和感受。拍过无数的照片和视频,也写过湿地的四季和人物,总觉得还有一些更重要的,鲜有人感受到的,要告诉大家。

你听过湿地的声音吗?那湿地里各种生命的低吟浅唱。只是文字描绘声音显然是乏力的,但我也想引导你对湿地感受除了视觉,再多重一种体验。

无论你何时进入大湿地,让你第一先感受到的是风声。曾有一位诗人这样形容湿地的风:“一年刮两季,一季刮半年”。辽河入海口处于温带季风性气候地区。冬季强大的蒙古高压散发出来的西北季风无遮无拦地扫荡湿地上空,西北风呼啸,把苇絮吹入辽东湾。夏季亚欧大陆低压连成一片,海洋上副热带高压西伸北进,把充沛的雨水带入内陆,丰富了河流,滋润了湿地。辽河入海口无风的时候极少,只有常年在此工作生活的人才能感受得到。你偶尔来一次两次,你就像站在了风口里,打下极深的烙印。湿地深处三道沟的几户渔民一年的收入多少也有赖于风多风少。有一年春天,连续7天6级以上大风,渔民小宋下的“地笼子”不能去起网,只好猫在码头的小屋里喝闷酒,一开门,大风就把门“咣当”一声拽开,摔在墙上。外边的风呼呼地,把拴在竹竿上五颜六色地渔旗绷紧,噗噗啦啦,一丝一丝的剥夺,撕扯。

冬天,大片的芦苇收割了,湿地覆盖了一层白雪,失去了芦苇荡风中摇摆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开阔而清冷。剩下的几处小面积的芦苇,是保护区专门为留鸟留下的栖身觅食之地。震旦鸦雀在芦苇丛中飞来飞去,鼓鼓的喙快速地啄开芦苇根部的皮儿,叼出小虫儿。震旦鸦雀是莺科鸦雀属的一种鸟类,中国特有的珍稀鸟种,它和麻雀一样大小,羽毛的花纹也很像,只是喙有所区别。麻雀色黑而尖,震旦雅雀色黄而鼓。枯黄的芦苇中传来“叮铃铃”铜铃一样的响声,这是文须雀的叫声。发现文须雀在辽河入海口湿地里过冬是近几年的事儿。刘杰等摄影家终于抓拍到文须雀:淡灰色的头,金黄明亮的眼,眼睛下部似一大滴眼泪浸染了黑色痕迹。雪地里文须雀打架,噼里啪啦、叽叽喳喳,甚是好看。

辽东湾在冬季是结冰的。气温逐渐下降,河流像冻僵的银蛇,瘦弱了许多,无力向大海注入活水。潮水一次次把冰块推向海岸线,太阳也无力消融。冰排越积越厚,最后,结冰区终于在中国最北海岸线蔓延开来。菊花岛、鲅鱼圈、西中岛,最冷的冬天,可能冻到长兴岛海域。结冰的辽东湾是寂静的,水鸟几乎都不留存,只有几只海鸥不怕冷,悄悄地在潮间带觅食。傍晚,再次涨潮,潮水逐渐托起冰排,潮沟里七愣八翘的冰排平复了许多,又冻结在一起。后半夜,潮水退去,刚刚结成一块的冰排开始被撕裂、瓦解。发出“嘎嘎”的冰裂的声音。年大寒前夕,我和小马、小玉在辽东湾冰上探险露营,后半夜冰排炸裂的响声,吓得小马没敢睡觉,潮水退去,潮沟里的冰排像被轰炸过废墟。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湿地的春天是空中人字阵排开的大雁叫醒的。大雁秋天从西伯利亚飞回到中国的南方过冬,春天一到,它们又要飞回去产卵繁殖。大雁有鸿雁、豆雁、灰雁、白额雁几种,路过辽河入海口湿地的大多数是豆雁,花纹和普通的家鹅差不多。雁阵一群群落在湿地里,吃些苇叶、草根、鱼虾、水草,补充一下能量。大雁的速度可达90千米,几千公里的路程要飞一个多月。它们一边飞着,还不断发出“嘎嘎”的叫声。大雁的这种叫声是在互相照顾、呼唤,起飞和停歇也是用“嘎嘎”叫声发出信号。长途的迁徙,头雁至关重要,它引领雁阵的方向,后面的雁会省一些气力。当你看到雁阵的时候,头雁的的后面总有两三只大雁并排飞行,随时顶替头雁的位置。

三月,辽东湾的冰排融化了,斑海豹的幼崽也差不多褪净了白毛,和家族一起乘着冰排,陆续回到辽河入海口,爬上三道沟的滩涂聚集。夜半时分,斑海豹发出“嗷嗷”的吼叫,这是斑海豹在呼朋引伴,也好像告诉在三道沟捻船的刘三爷:我回来喽!刘三爷在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下海捕鱼,那时候捕鱼的船是风帆船,两三天才能从盘山大桥来到入海口,尺八的红眼梭鱼都不稀罕要。刘三爷讲起海豹总是绘声绘色:“那家伙的,满海都是啊,露着小脑瓜,直撞船帮子”;“昨天出船我还看见了,在滩尖子上,趴在那儿,赶上小牛犊了,有来斤……”在滩涂上,斑海豹喜欢挤在一起,互相取暖。也有互相不服气的,挥动鳍足打架,同时发出低吼,吓唬对方。当人们靠近斑海豹的时候,它也会“啪啪”拍响肚皮,警告人们不要再靠近。其实海豹不会主动攻击人,当它们感到威胁时候,会溜下水中潜水而逃。

老于和小跃是县斑海豹保护站的渔政检查员。每年斑海豹迁徙季节都要在这里值班守护。保护站的两间小板房坐落在六道沟的防潮堤上,向南,可以看到斑海豹上岸点。野外值班是寂寞的,老于有一个小MP3,里面存的都是二人转曲子,没事的时候播几段听听,小跃都学会了唱?“王二姐坐北楼眼泪汪汪啊……”老于在海边工作30多年,炖鱼是老于最拿手的,他炖鱼的要诀是“宁吃咸鱼喝水,不吃淡鱼喝汤”。老于炖了刘三爷头网打来的梭鱼?,“臭鱼烂虾,送饭冤家”,那天晚饭我把自己吃撑了,要去散散步。

防潮堤长满蒿子,中间是行人踏出来的路,有几处蒿子联结在一起,需要用腿趟开才过得去。四处漆黑一片,抬头一望,满天星斗。在春寒料峭之中,我长吁一口气:哦,好久没看见繁星了。在城里,灯光炫目无法看到星星,也无暇看。唯有经常遥望星空,人类才会有对宇宙苍穹产生敬畏感,才能学会尊重和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

湿地的夜晚上演着鸟类的奏鸣曲。野鸭子、蛎鹬、反嘴鹬、翘鼻麻鸭……“嘎嘎”、“嘤嘤”、“啾啾”、“呱呱”,在湿地的角落发出各有特色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鸟儿们似乎在呼唤同伴,或是在求偶,或者在叹息,听得见鸟叫的湿地才是生机勃勃的湿地。

辽河入海口湿地是丹顶鹤极其重要的迁徙通道。“嘎!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诗·小雅·鹤鸣》高度凝练地描绘了丹顶鹤的高亢且辽远的叫声,每次听到丹顶鹤的声音我总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当大雁第一批掠过湿地之后,几百只丹顶鹤也来了,在此觅食补充能量,做短暂停留。每年春天,苇场的老乔都要带人在小道子河边上撒玉米,冰上撒一些小鱼,供觅食的丹顶鹤食用。有野生动物学家反对人类喂食野生动物,避免野生动物对人类的依赖性。老乔生于斯长于斯,给丹顶鹤喂食,是出于对丹顶鹤的情感,也是代表人类向鸟类道歉,毕竟我们人类侵占了那么多鸟类的栖息地。这几年,也有几对丹顶鹤不再往北迁徙,留在了辽河入海口湿地里,有老乔的功劳。

辽河入海口湿地四季不同,颜色不同,风景不同,声音也不同。如果你仅仅看到的是颜色,没有仔细聆听湿地的声音,没有听到风呼呼声、雨的刷刷声、潮水的汩汩声,芦苇的沙沙声,没有听过雁叫、鹤鸣、鸟唱、豹吼,那你还是有一种缺憾。静下心来,屏住呼吸,仔细的聆听湿地的声音,心中会升起幸福、自豪、骄傲的情绪,也有拥抱这大湿地的冲动,按捺不住要向人倾诉和描绘。

太阳在三道沟港监看门人养的几只大公鸡的叫声中逐渐升起,给辽河入海口镀成一片金色。三道沟渔码头的渔船柴油机“啪啦啪啦”响起,渔民出海了,行进的渔船给平静的海面划出两道波纹,逐渐散开,水波进入碱蓬草中,殷红的碱蓬草晃了晃身躯,把水波抵消。黑色的雨燕也飞出了巢,叽叽喳喳在水面飞舞捉虫儿,湿地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田繼光-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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